学术研究报告：重音位置与焦点-重音一致性对汉语句子产出的影响

作者及发表信息
本研究由中国人民大学心理学系的Zhenghua Zhang与Qingfang Zhang合作完成，发表于*Journal of Speech, Language, and Hearing Research*（JSLHR）2025年3月刊（第68卷）。DOI编号为10.¹⁰⁴⁴⁄₂₀₂₄_JSLHR-24-00445。

学术背景

研究领域与动机
该研究属于心理语言学与言语产生（speech production）领域，聚焦于韵律（prosody）在句子产出计划中的作用。尽管前人研究表明句子产出的计划范围（planning scope）受多种语言和非语言因素影响，但韵律（尤其是重音，accentuation）的作用尚未充分探索。此外，概念信息（如焦点，focus）与韵律信息（如重音）如何协同影响句子产出，亦缺乏系统性研究。

理论基础
句子产出涉及概念化（conceptualization）、语言编码（linguistic encoding）（包括语法与语音编码）和发音（articulation）三个阶段（Levelt, 1989）。计划范围的可变性受句法灵活性和工作记忆等因素调节（Konopka, 2012）。焦点（focus）作为概念信息，通常通过重音实现韵律突显（如音高提升、时长延长），但二者的一致性如何影响产出过程尚不明确。

研究目标
1. 探究重音位置（句首vs.句中）对句子计划范围的影响；
2. 分析焦点与重音一致性（consistent vs. inconsistent）如何调节句子产出的认知加工。

研究方法与流程

实验设计
采用2×2被试内设计：
- 自变量：
- 重音位置（初始位置/句首 vs. 中间位置/句中）；
- 焦点-重音一致性（一致：焦点词被重读；不一致：非焦点词被重读）。
- 因变量：语音潜伏期（speech latency）、眼动数据（注视比例、首次注视时间）、声学参数（音高、强度、时长）。

实验材料
- 刺激材料：462组问答对，其中240组为目标试次，222组为填充试次。通过视觉提问（如“什么在蜗牛的上面？”）引导焦点位置，并在场景图中用红点标记需重读的图片（如“青蛙”或“蜗牛”）。
- 句子结构：固定句式“N1在N2的上面/下面”，确保句法一致性。

被试与设备
- 被试：24名汉语母语者（平均年龄21.29岁），视力正常，无语言障碍。
- 设备：Eyelink便携式眼动仪（采样率1000 Hz）、Praat声学分析软件。

实验流程
1. 练习阶段：熟悉图片命名与重读规则。
2. 正式实验：
- 视觉呈现问题（3000 ms）→ 注视点（1500 ms）→ 场景图（含红点标记）→ 被试描述场景并重读标记词。
- 记录语音起始时间、眼动轨迹及声学特征。

数据分析方法
- 声学分析：通过Praat提取重读词的音高、强度、时长，验证重读准确性。
- 眼动分析：划分兴趣区（ROI），分析注视比例、首次注视时间及时间窗内的注视模式。
- 统计模型：线性混合效应模型（LMM）比较各条件差异，辅以贝叶斯因子分析。

主要结果

1. 重音位置效应：

   • 句首重音的语音潜伏期显著短于句中重音（β = -135.00, p < .001），支持线性增量理论（linear incrementality），即计划范围随重音位置后移而扩大。
     
   • 眼动数据显示，句首重音条件下被试优先注视重读图片（注视比例64%），而句中重音条件下先注视非重读图片（52%），后转向重读图片。
     

2. 焦点-重音一致性效应：

   • 一致条件下，重读词的首注视时间更短（句中重音：β = -37.67, p < .001），且注视比例更高（一致：57% vs. 不一致：43%）。
     
   • 不一致条件下，非重读焦点词的声学突显性增强（音高与强度提升），表明焦点信息即使未被重读仍获加工优先性。
     

3. 时间进程分析：

   • 句首重音：早期（0–780 ms）即出现对重读词的优势注视；
     
   • 句中重音：260–560 ms时间窗内重读词注视比例反超，显示计划范围的动态调整。
     

结论与价值

科学意义
1. 首次证实重音位置直接影响句子产出的计划范围，支持韵律在语言加工中的独立性；
2. 揭示焦点-重音一致性通过调节概念化与语音编码的协同性，优化信息传递效率。

应用价值
- 为临床语言障碍（如失语症）的韵律训练提供理论依据；
- 优化人机交互系统中语音合成的自然度。

研究亮点

1. 方法创新：结合眼动追踪与声学分析，多模态揭示句子产出的实时加工机制；
   
2. 理论贡献：调和线性增量与层级增量理论的争议，提出韵律驱动的动态计划模型；
   
3. 语言特异性：首次在汉语（声调语言）中验证焦点与重音的交互效应，补充跨语言证据。
   

补充发现
- 不一致条件下，非重读焦点词的声学突显性增强，暗示说话者可能通过补偿性策略维持信息清晰度。

（全文约22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