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研究论文由Jiehui Hu（电子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Aina Casaponsa（兰卡斯特大学语言学与英语语言系）、Wanyu Zhang（南京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Rafał Jończyk（波兰亚当密茨凯维奇大学英语系与认知神经科学中心）、Yan Jing Wu（江苏师范大学语言科学与艺术学院）、Shan Gao（电子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与教育部神经信息重点实验室）以及Guillaume Thierry（波兰亚当密茨凯维奇大学英语系与英国班戈大学心理与运动科学学院）共同完成，发表于2025年的《Annals of the New York Academy of Sciences》期刊（DOI: 10.1111/nyas.15407）。
研究背景
该研究属于心理语言学与认知神经科学的交叉领域，聚焦双语者（bilinguals）在第二语言（L2）环境下对外国文化规范（cultural norms）的认知加工机制。长期以来，语言与文化的关系被广泛探讨，但关于语言操作模式（language of operation）是否影响个体对文化概念的深层语义处理仍缺乏实证证据。研究团队基于以下科学问题展开：双语者在处理违反文化规范的语句时，是否会因使用母语（L1）或第二语言（L2）而产生不同的神经反应？这一问题涉及N400成分（事件相关电位ERP中语义整合的指标）的调制机制，以及双语认知中语言与文化表征的交互作用。
研究流程与方法
研究分为五个核心环节：
实验设计与刺激材料
- 构建46组中英文对照的句子，每组包含四种条件：
- 通用知识条件（generic knowledge）：语句内容与任何文化无关（如“分娩后，她被建议在‘一段时间’后洗澡”）。
- 文化特异性条件（culture-specific）：语句内容分别符合中国文化（如“一周后洗澡”）或英国文化（如“几小时后洗澡”），且对另一文化而言不可接受。
- 通过四轮标准化测试（norming）筛选最终38组实验材料，确保关键词频率、音节数等变量无显著差异。
参与者与实验设置
- 双语组：20名中英双语者（平均年龄25.1岁，英语水平IELTS 7.1），在英国居住约1.8年，日常语言使用比例为60%汉语、40%英语。
- 对照组：20名英语母语者（无汉语学习经验）。
- 实验任务：参与者自定速阅读句子，句末词簇呈现后需判断其语义可接受性（acceptability judgment），同时记录脑电（EEG）数据。
神经生理数据采集
- 使用64导联EEG系统，以1 kHz采样率记录脑电活动，参考电极为Cz。
- 数据预处理包括：30 Hz低通滤波、独立成分分析（ICA）去除眼动伪迹、分段（-200至1000 ms基线校正）。
- 关键分析窗口：N400（300–500 ms，中央区电极FC1/CZ/C2）和P600（550–700 ms，顶区电极CP1/PZ/P2）。
数据分析模型
- 行为数据：采用混合效应模型（R的lme4包）分析反应时与可接受率，控制语言区块顺序（block order）效应。
- EEG数据：通过重复测量ANOVA检验N400振幅差异，辅以贝叶斯因子分析（BayesFactor包）验证零假设与备择假设的支持度。
验证性实验
- 通过对比双语者在L1（汉语）与L2（英语）下的表现，检验语言操作模式对文化规范加工的影响。
主要结果
通用知识处理无语言差异
- 双语组与英语母语组对通用知识语句的N400调制模式一致（如“一年后洗澡”引发更大N400振幅，p < 0.001），验证实验范式的有效性。
文化规范的群体对立效应
- 汉语母语者对中国文化语句的N400振幅更低（即更易接受），而英国文化语句引发更强的N400（t₃₈ = -2.15, p = 0.019）；英语母语者则相反（t₃₈ = -1.91, p = 0.032）。
L2操作削弱文化冲突
- 双语者使用英语时，对英国文化语句的接受率显著高于使用汉语时（67% vs. 61%, z = 2.33, p = 0.02），且N400差异消失（BF₀₁ = 3.56，支持零假设）。
- 这表明L2操作通过语义层面（非策略性）调节文化规范的加工。
结论与意义
该研究首次证明：第二语言的使用会隐性改变双语者对异文化价值观的容忍度，表现为N400振幅的可塑性变化。这一发现具有以下价值：
1. 理论贡献：提出“语言绑定概念变化”（language-bound conceptual change）假说，挑战了文化认知仅由显性策略调控的传统观点。
2. 应用价值：为跨文化交流（如外交谈判、移民适应）提供神经科学依据，强调语言学习对深层文化理解的必要性。
研究亮点
- 方法创新：结合跨语言平行材料与ERP技术，首次在语义层面量化文化规范的神经表征。
- 发现特殊性：揭示N400对文化冲突的敏感性，其调制模式受语言操作模式的动态影响。
- 跨学科意义：为双语认知、文化神经科学及社会心理学提供整合性证据。
其他价值
研究数据与代码已公开于Open Science Framework（OSF, 10.17605/osf.io/jdg45），支持后续研究的可重复性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