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报告：解构翻译信任——《Translation Studies》期刊Anthony Pym的批判性分析

作者与发表信息
本论文由西班牙加泰罗尼亚Rovira i Virgili大学英语与德语研究系Anthony Pym教授撰写，发表于2025年《Translation Studies》期刊第18卷第2期（页码190-205），标题为《Deconstructing Translational Trust》。

学术背景与研究目标
论文聚焦翻译研究（translation studies）领域的核心议题——信任（trust）机制。作者质疑传统翻译理论中“翻译者因内在可信性（trustworthiness）而获得信任”的本质主义（essentialism）预设，指出这种观点缺乏实证支持且逻辑循环。研究目标包括：（1）解构翻译信任的构成，揭示其基于不确定性而非译者本质属性；（2）分析信任与不信任（distrust）的动态关系；（3）探讨自动化翻译（automated translation）对信任机制的冲击。

主要论点与论据

1. 翻译信任的本质：应对不确定性而非内在可信性

   • 传统观点（如Chesterman 1997）认为译者必须被信任才能生存，且信任源于其“翻译权”（right to translate）的自我确认。Pym指出这种逻辑的循环性：信任被预设为译者的固有品质，却未解释其社会根源。
     
   • 关键论据：语言使用的熵（entropy）特性导致翻译决策必然存在不确定性（如Quine的“翻译不确定性”理论），不同译者对同一文本的差异处理无法通过经验验证。因此，信任实质是用户为应对不确定性而采取的风险管理策略。
     

2. 熟悉性（familiarity）不足以建立信任

   • 频繁互动常被视为信任基础（如Olohan & Davitti 2017对项目管理的研究），但Pym引用Möllering和Luhmann的理论指出，信任需“信仰之跃”（leap of faith），而熟悉性可能反向削弱信任（如法庭口译案例中，法官因略通外语反而更易质疑译者）。
     
   • 实证支持：巴塞罗那法庭记录显示，法官对英语/法语译者的信任因发现细微错误迅速崩塌，而完全陌生的中文译者未被质疑。
     

3. 不信任（distrust）与自动化翻译的低信任（low trust）模式

   • 不信任区别于普通不信任（mistrust），特指用户认为译者忠诚度错位（如意大利谚语“traduttore, traditore”）。例证包括：阿曼达·戈尔曼诗歌翻译因译者种族背景被拒；欧洲难民对官方译者的间谍怀疑。
     
   • 自动化翻译的启示：用户对机器翻译的“警惕性低信任”反而促生批判性接收（如通过多工具比对），这与传统“盲目信任”形成对比。Pym团队实验（Hajek et al. 2024）表明，用户能容忍机器翻译错误，但人类译者的同类错误会摧毁信任。
     

4. 制度化信任（institutional trust）的脆弱性

   • 职业化使信任从个人转向机构（如认证体系），但制度公信力衰退（如COVID-19期间澳大利亚移民社区对政府翻译的怀疑）会连带削弱译者信任。
     

研究意义与价值
1. 理论价值：挑战翻译伦理的本质主义范式，提出信任的社会建构论视角，将翻译研究与社会学、风险理论交叉。
2. 方法论创新：结合哲学批判（如Simmel、Derrida）与实证案例（法庭记录、难民访谈、自动化翻译实验），避免纯理论推演。
3. 行业启示：指出职业化依赖的“薄信任”（thin trust）的潜在危机，呼吁翻译教育加强技术素养（如机器翻译读写能力）。

亮点与争议
- 核心发现：信任的丧失比建立更快速（Slovic不对称性），且自动化翻译可能重塑信任伦理。
- 争议点：Pym对“译者 bluff”（如葡萄牙会议中译者虚构本地化案例）的分析可能被误解为对职业诚信的普遍质疑。
- 未解问题：如何平衡低信任的批判性与高风险场景（如医疗翻译）的准确性需求？

结语
本文通过解构“信任”概念，揭示了翻译实践中的权力动态与认知矛盾，为数字化时代的翻译伦理提供了非本质主义框架。其跨学科视角对翻译研究、社会学及技术哲学均有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