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研究报告：中国英语使用者如何通过扩展性重叠话语管理人际关系？

作者及发表信息
本研究由美国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亚洲语言与文化系的Weihua Zhu（朱卫华）主导，发表于2017年的期刊 *Multilingua*（第36卷第2期，181-204页）。研究聚焦中国英语学习者在“英语角”（English Corner）这一特定社区实践中，如何通过扩展性重叠话语（extended concurrent speech）实现人际关系（rapport）管理。

学术背景

研究领域与动机
本研究属于社会语言学（sociolinguistics）与语用学（pragmatics）交叉领域，尤其关注跨文化交际中非母语者的会话策略。传统会话分析（Conversation Analysis, CA）认为，重叠话语（overlapping talk）超过三个音节即属罕见且不恰当（Schegloff 2000），而话题转换（topic switching）或抢占话轮（floor taking）常被视为“不礼貌”（Goldberg 1990）。然而，朱卫华发现，中国英语学习者在非正式语境（如英语角）中频繁使用扩展性重叠话语（定义为超过三个单词的重叠），且这种行为可能具有积极的社交功能。

理论框架
研究结合了Spencer-Oatey的“人际关系管理模型”（rapport management model）和Wenger的“实践社区理论”（community of practice theory）。前者从面子（face）、社交权利（sociality rights）和互动目标（interactional wants）三个维度分析人际关系的构建；后者强调实践社区成员通过共同参与活动形成独特的交际规范。

研究目标
1. 验证扩展性重叠话语在英语角中是否被用作人际关系管理的资源；
2. 分析其具体功能（如维护面子、增强关系或潜在威胁面子）；
3. 探讨行为背后的动机（如身份协商、权利主张或语境 informal 性）。

研究流程与方法

数据收集
1. 自然会话语料：
- 样本来源：中国东南部某城市两个非组织化英语角，2008-2009年录制49小时会话。
- 参与者：涵盖不同性别、年龄、职业及英语水平的成员，彼此无亲属或权力关系，多数为临时社交关系。
- 录制方式：通过熟人引介降低“观察者悖论”（observer’s paradox），确保会话自然性。

1. 后续访谈：
   
   • 对象：10名参与者（含话轮抢占者、被抢占者及旁观者），观看6段精选会话片段（含3段话轮抢占和3段话题转换）。
     
   • 问题：询问其对重叠话语的感知、 appropriateness（恰当性）评价及行为动机。
     

分析方法
采用互动社会语言学方法（interactional sociolinguistic methods），结合以下步骤：
1. 转录与编码：识别扩展性重叠话语（超过三个单词且非自然话轮转换点）；
2. 分类：分为话轮抢占（floor-taking）、话题转换（topic-switching）及其他；
3. 语境化分析：结合非语言线索（如微笑、凝视）及访谈反馈，判断行为的功能（面子维护、增强或潜在威胁）。

主要结果

1. 面子维护行为（Face-maintaining acts）

   • 例1：参与者Feixian通过重叠话语抢占话轮，澄清其社交目标（“练习英语和交友”），引发对方四次赞美，未损害面子（Excerpt 1）。
     
   • 例2：话题转换至私人问题（如“你女朋友做饭吗？”）因伴随微笑和友好凝视，被受访者视为“正常且恰当”（Excerpt 4）。
     
   • 支持数据：访谈中，参与者普遍认为此类行为“符合英语角非正式语境”，且有助于实现互动目标（如信息交换、交友）。
     

2. 面子增强行为（Face-enhancing acts）

   • 例3：通过重叠话语给予对方“教师身份”的认可（“你有资格申请奖学金”），提升其社会身份面子（social identity face）（Excerpt 3）。
     
   • 逻辑关联：此类行为强化了社区成员间的归属感，符合实践社区的身份共建特征。
     

3. 潜在面子威胁行为（Face-threatening acts）

   • 例4：直接反驳（“你错了”）看似威胁面子，但后续用“我们”共情（“外国人应感到羞耻”），实际维护了关系（Excerpt 5）。
     
   • 解释：受访者认为争论是“非正式语境下的自由表达”，权利主张（equity rights）优先于面子顾虑。
     

结论与价值

核心结论
扩展性重叠话语在英语角中被策略性用于：
1. 维护或增强人际关系：通过共情、身份协商或目标协同；
2. 挑战传统会话规范：证明“不礼貌”行为在特定语境中可能具有积极功能。

学术价值
1. 补充了非母语者英语交际的研究空白，揭示语境对语用规则的重构作用；
2. 验证了Spencer-Oatey模型在非西方语境中的适用性，强调“权利”与“目标”对面子管理的动态影响。

应用价值
为跨文化交际培训提供启示：需关注学习者母语文化中的会话策略，而非简单套用母语者规范。

研究亮点

1. 创新性方法：首次将实践社区理论与人际关系管理模型结合，分析非正式语言实践；
   
2. 语境敏感性：揭示中国英语学习者通过重叠话语构建“平等社交空间”的独特性；
   
3. 反常识发现：传统认为“不恰当”的行为（如打断）在目标驱动下可成为 rapport-building 资源。
   

其他价值
研究呼吁未来关注：
- 中国英语学习者在正式场合的会话策略；
- 母语（汉语）与二语（英语）话轮管理模式的对比。

（报告字数：约2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