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风险管理（ERM）功能如何影响组织决策——基于某大型全球石油天然气公司的实地研究

作者及机构
本研究由挪威经济学院的Anita Meidell和Katarina Kaarbøe合作完成，发表于2017年的*The British Accounting Review*期刊（第49卷，第39-55页）。

学术背景
本研究属于管理会计与风险管理的交叉领域。随着企业风险管理（Enterprise Risk Management, ERM）在过去二十年快速发展，监管机构、股东和专业组织对风险管理的透明度和价值创造提出了更高要求。然而，现有研究对ERM如何实际影响组织决策缺乏深入探讨。此前文献多关注ERM的合规性功能或与绩效的关联性，但忽略了ERM功能通过何种机制在组织中获取影响力并改变决策过程。

本研究的目标是填补这一空白，通过社会理论中的“意义赋予”（sensegiving）框架，分析ERM功能如何通过垂直（向上影响高层）和水平（跨部门影响同级）的两种过程，逐步改变组织决策。研究选取了挪威国家石油公司（Statoil ASA）作为案例，因其ERM实践历时18年且被公认为行业标杆。

研究方法与流程
1. 研究设计
采用解释性历史案例研究法，结合社会理论中的“意义赋予”概念，通过回溯性分析揭示ERM功能影响力的动态变化。数据来源包括：
- 访谈：2013-2014年间对30名员工的35次访谈，涵盖ERM部门、业务部门风险协调员及决策者。
- 档案资料：内部报告、备忘录、年度报告等。
- 观察记录：会议记录与日常工作观察。

1. 数据分析

   • 时间分段：根据ERM技术引入的节点，将18年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1996-2000、2001-2005、2006-2014），分析每个阶段ERM功能影响力的变化。
     
   • 理论框架：
     
     • 垂直影响：基于Dutton等人的“议题推销”（issue selling）理论，分析ERM如何通过包装议题、建立联盟和时机选择说服高层。
       
     • 水平影响：基于Carlile的“边界知识管理”理论，探讨ERM如何在不同知识领域（如财务、技术、政治）间翻译和转化风险知识。
       

2. 案例背景
   Statoil是一家全球化的石油天然气公司，研究期间其规模从国家企业成长为世界500强。ERM功能最初隶属于财务部门，后发展为独立职能，直接向首席财务官（CFO）汇报。

主要结果
1. 三阶段影响力演变
- 第一阶段（1996-2000）：ERM通过开发“市场风险技术”（如集团级对冲模型），量化风险对财务的影响，并成立市场风险委员会（MRC）作为决策顾问。其影响力源于将专业风险知识转化为高管可理解的财务语言。
- 第二阶段（2001-2005）：ERM扩展至“国家风险评估技术”，通过跨部门协作（如与地缘政治专家合作）量化国际投资风险，确保决策可比性。此时需在技术、财务和政治知识间“翻译”风险。
- 第三阶段（2006-2014）：ERM推出“企业风险地图”，但面临业务部门抵制。部分部门因已有风险工具或认为ERM方法过于复杂，导致知识转化失败，ERM影响力转为间接（如通过高层报告施加压力）。

1. 两种影响机制
   
   • 议题推销：ERM通过以下策略影响高层：
     
     • 包装议题：强调价值创造（如节省对冲成本）、使用量化语言（如货币化风险）。
       
     • 建立联盟：引入外部专家（如高盛）和内部关键部门（如财务控制）。
       
     • 时机选择：如国际扩张阶段推销国家风险评估。
       
   • 边界知识管理：
     
     • 信息处理边界（第一阶段）：通过MRC会议培训高管，转移风险知识。
       
     • 解释性边界（第二阶段）：在跨部门研讨会中协商风险定义。
       
     • 政治边界（第三阶段）：因利益冲突未能实现知识整合。
       

结论与价值
1. 理论贡献
- 首次将“意义赋予”理论引入ERM研究，揭示了风险管理者通过工具开发和知识管理获取影响力的动态过程。
- 提出ERM影响力取决于技术复杂性与边界性质的匹配，补充了工具控制（Hall et al., 2015）和报告系统（Giovannoni et al., 2014）的现有解释。

1. 实践意义
   
   • 为企业在不同发展阶段设计ERM职能提供路线图，例如：早期需聚焦高层支持的“高价值议题”，后期需解决跨部门知识冲突。
     
   • 警示过度依赖工具可能导致ERM与业务脱节（如第三阶段的“风险地图”争议）。
     

研究亮点
- 纵向案例：18年的追踪提供了ERM实践演变的罕见全景。
- 机制解析：明确区分垂直与水平影响路径，为后续量化研究奠定基础。
- 行业特殊性：石油天然气行业的高风险属性使案例结论对能源企业具有直接参考价值。

其他发现
- ERM功能的连续性（如核心人员稳定）是长期影响力的关键。
- 外部网络（如与同业交流）可增强内部 legitimacy（合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