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ademic Report on the Study of 李娟非虚构作品中的两个世界

主体信息

本文题为《此中有真意——李娟非虚构作品中的两个世界》，由郑春光（Peking University）与翟钰莹（Qingdao University）共同撰写，发表于石河子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2期，具体网络出版时间为2015年4月1日。文章围绕中国作者李娟的非虚构作品展开，探讨其作品中鲜明的两个对立世界——“天真的世界”和“经验的世界”，及其作品所揭示的深刻人文、社会及现代化变迁的意义。

主题和背景

李娟是生活在新疆哈萨克族地区的汉族作家，其非虚构作品如《冬牧场》《羊道》《我的阿勒泰》等通过细致和真实的笔触，记录了哈萨克族牧民的生活与其生存的自然环境。本文的重要主题在于指出李娟作品中所隐含的两个截然相对的世界：一个是“天真的世界”，即牧场中的游牧生活，象征质朴与自然；另一个是“经验的世界”，即牧场之外的现代城市文明，象征复杂与世故。这两个世界的强烈对比贯穿李娟的全篇作品，而现代化进程推动下的文化与价值冲突，更造就了作品中的“悲剧之真”。

文章的研究意义在于通过文学视角探讨中国现代化背景下，传统文明与现代社会之间的张力，同时展现了游牧民艰难生存中的人性、信仰与尊严。

主要观点与阐释

1. 两个世界对立的特征与核心

文章采用William Blake在《天真与经验之歌》中提出的“天真视角”和“经验视角”模型，分析李娟非虚构作品中的“天真的世界”和“经验的世界”。

• 天真的世界

  • 表现为哈萨克族牧民的牧场，是一个田园牧歌式的桃源世界。文章特别强调牧民对自然的依赖与尊重，例如雨被视为自然的馈赠，牲畜和人的关系更像是生命的共同体。
  • 牧民生活中表现出内核真实，例如食物简单却富有味道、生活节俭且守传统。外部“经验的世界”却推崇表象华丽，诸如包装漂亮却味道平庸的糖果，乌鲁木齐生产的“中看不中用”食品等例子，作为对“天真的世界”的鲜明对比。

• 经验的世界

  • 象征着现代文明，代表工业化与城市化的力量。文章以铁丝网围绕牧场、现代交通切割游牧路线等例子展现了经验世界对传统游牧生活的侵蚀。
  • 驻扎在“牧场外”的“经验世界”，不仅深深影响着牧牧民用以维持生存的经济互动，比如需依赖现代社会提供面粉作为主食的生产原料，还试图通过价值层次上的工业标准化颠覆和改造传统。在“天真世界”的语境下，这些外力往往被视为负面入侵。

2. 天真世界的脆弱性与文化生态的挑战

文章进一步指出，在现代化的进程中，“天真的世界”面临全面沉沦的悲剧： - 生态与环境干扰
作者以“木耳”的引入为例，这个外部无意引入的物种，被文章喻为伊甸园中的蛇，象征外力对自给自足的自然系统的破坏。“木耳经济”的繁荣带来大批外来人口、人群拥挤的生态破坏以及垃圾污染，使得原本自循环的环境体系崩塌。

• 传统价值观与组织形式的瓦解
  
  • 传统游牧生活方式下的文化规范，如人与牲畜的共生关系、灵魂与生活整体的敬畏逐渐被新文化侵蚀。
  • 定居化取代游牧成为大势所趋，虽然能够改善牧民生存条件，却也在悄然消解哈萨克族群的民族身份与文化根基。文章引述一位牧人的感叹“定居当然好！但哈萨克都完了！”反映了清晰的情感和文化撕裂。

3. 悲剧之真：文化与个人之间的张力

李娟的笔触真实地记录了“天真的世界”在现代化语境中的毁灭，不同于简单的谴责，她对这一过程表现出多维度的理解： - 一方面，她承认传统游牧生活的贫穷和困苦，这种以牧为生的生活并非真正的乌托邦；另一方面，她惋惜现代化带来的文化消亡与信仰冲击。 - 作者特别提到，面对哈萨克族从游牧到定居的转变，牧民们既渴望又抗拒，表现出自卑与自尊的复杂情感，以及对于新生活的不确定性。这些变化与反应，构成了李娟作品中“悲剧之真”的深刻内涵。

4. 文学与真实：李娟作品的非虚构性艺术

文章还讨论了李娟非虚构作品的创作方法，认为其通过报道式的写实笔法，将亲历与实地见闻融入文学表达，努力平衡真实与艺术性之间的张力。例如，李娟以鲜活的细节描写（转场时牲畜的摆设、小孩为家庭分担劳动等）呈现“天真的世界”的生机，通过冷静的记录姿态揭示人类行为下的不可避免的命运走向。

意义与价值

本文通过分析李娟的非虚构作品，揭示了文学叙述在现代化与文化冲突中的重要社会功能： 1. 在现代化语境中，“天真的世界”的毁灭反映出全球化与本土文化之间的普遍张力。这种文学记录不只是地方性的问题探索，更对人类共有的乡愁情感提出了终极性思考。 2. 作者未站在传统与现代、乡村与城市的单一立场，而是呈现冲突之双面的复杂性，为文化研究和人文社会发展提供了启发。 3. 李娟作品同时展现出非虚构文学（non-fiction literature）的独特意义，即通过记录个体经验与细节，让真实生活触动大众情感，呼吁对传统文化的再思考。

文章的终章以对西方诗人T.S. Eliot的隐喻引用为终点，唤醒读者对于失落之物的哀悼与反思，也延续了李娟作品中那若隐若现的牧歌般的叹息与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