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报告：交友软件的空间生产与人际关系建构研究

作者及发表信息
本研究的作者为张一潇（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和张洪忠（北京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论文《算法、想象与仪式:交友软件的空间生产与人际关系建构》于2025年8月13日网络首发于《山东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Journal of Shandong Normal University (Social Sciences)），ISSN 1001-5973，CN 37-1066/C。

学术背景
本研究属于传播学与社会学的交叉领域，聚焦于数字媒介如何重构人际关系。随着互联网发展，交友软件（dating app）成为年轻人建立社交关系的重要平台，但其空间生产机制及对人际关系的影响尚未被充分探讨。研究基于亨利·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的“空间生产理论”和马克·格兰诺维特（Mark Granovetter）的“强弱关系理论”，旨在回答以下问题：
1. 交友软件创造了何种媒介空间？
2. 人际关系如何在算法、想象与仪式的三重空间中建构？
3. 陌生人如何通过软件发展为朋友或恋人？

研究流程与方法
研究以国产交友软件Soul为研究对象，采用网络民族志与半结构化访谈相结合的方法，具体流程如下：

1. 研究对象选择

   • Soul以“灵魂交友”为核心理念，月活跃用户约3700万，是国内陌生人社交的典型样本。
     
   • 选择理由：用户规模大、负面舆情较少，可聚焦关系建构本身。
     

2. 网络民族志（2021年11月—2023年3月）

   • 研究者注册Soul账号参与观察，记录用户在“星球”“广场”等页面的互动行为。
     
   • 结合知乎、B站等平台的用户自述，分析软件功能对人际关系的影响。
     

3. 半结构化访谈（2022年2月—2023年2月）

   • 样本：22名30岁以下的Soul用户（男性10人，女性12人），其中11人为使用超3年的老用户，12人曾通过软件建立恋爱关系。
     
   • 访谈内容：功能使用场景、交友体验、关系转化路径等，单次访谈时长45—60分钟。
     
   • 数据分析：采用三级编码法提炼核心范畴，如“算法空间”“想象空间”“仪式空间”等。
     

主要结果
1. 算法空间：潜关系的形成与社交氛围变迁
- Soul通过匹配功能、界面设计等算法构成“基础设施”，促成潜关系（potential tie）连接。
- 老用户指出，早期Soul以文字交流为主，强调“灵魂契合”；而版本迭代后，多模态功能（如图像、视频）导致社交氛围趋于浮躁，用户可替代性增强，关系浅层化。

1. 想象空间：弱关系的理想化建构

   • 用户通过编辑个人主页（如精选照片、标签）展示理想自我，形成“静态表露”。
     
   • 弱关系（weak tie）中，用户明知形象存在美化，仍选择接受，以维持互动乐趣。例如，受访者避免查看对方真实主页，以防“幻想破灭”。
     

2. 仪式空间：强关系的确认与转场

   • 会面仪式：线下见面是打破理想形象困境的关键步骤，用户通过身体在场确认真实性。
     
   • 热聊仪式：Soul的“soulmate”字母灯（需对话20万次点亮）成为数字亲密的象征，类似QQ“友谊的巨轮”。
     
   • 转场仪式：强关系用户转向微信/QQ等富媒体（rich media），以文件传输、视频共享等功能深化现实介入。
     
   • 卸载仪式：卸载软件被视为“专一承诺”，而重新下载则可能被解读为“背叛”。
     

结论与价值
1. 理论贡献：
- 提出交友软件的三重空间模型（算法、想象、仪式），拓展了列斐伏尔的空间三元辩证法在数字媒介中的应用。
- 揭示了“潜关系—弱关系—强关系”的转化路径，补充了格兰诺维特的关系理论。

1. 现实意义：
   
   • 为交友软件设计提供优化方向，例如平衡算法匹配与深度互动功能。
     
   • 对用户而言，研究警示了理想化形象可能引发的认同危机，并强调线下仪式对关系稳固的作用。
     

研究亮点
1. 方法论创新：结合网络民族志与深度访谈，动态捕捉用户从潜关系到强关系的全周期行为。
2. 概念创新：提出“仪式空间”作为第三空间的表现形式，解释数字—现实混杂情境下的关系确证机制。
3. 批判性发现：指出算法迭代可能导致社交氛围功利化，为平台治理提供参考。

其他有价值内容
研究引用2025年行业数据（如1.75亿月活跃用户规模）及古典文献（如《氓》中“子无良媒”的隐喻），凸显了交友软件在当代社会中的文化意义。此外，对“强势弱关系”（部分弱关系呈现强关系特征）的讨论，呼应了许德娅等学者的前期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