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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为郑景元，来自扬州大学法学院（扬州 225127），发表于《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4年第1期（第39卷）。论文题为《合作社成员的异质交恶病：症候、诊断及其法律良方》，聚焦合作社在商事化转型过程中因成员异质性（heterogeneity）引发的内部冲突问题，并提出法律治理框架。

主要观点

1. 合作社成员异质交恶病的症候与成因

论文指出，合作社在市场化转型中分化出两类异质成员：惠顾成员（patron members，即利用合作社服务的农业生产者）和投资成员（investor members，即以资本投入谋求利润的投资者）。两者的身份来源、利益诉求差异导致“互害”行为，表现为：
- 身份冲突：惠顾成员依赖户籍与职业资格的政治确认，而投资成员以资本契约获取成员资格，法律未平等对待两种出资形式。
- 民主管理失衡：惠顾成员通过“人头优势”（一人一票）压制投资成员，或投资成员以资本控制剥夺惠顾成员权益。
- 官商结盟：基层政府与投资成员形成权力联盟，进一步边缘化惠顾成员。

支持证据：
- 法律条文分析：如《农民专业合作社法》第4条、第19-20条对成员资格的限定性规定，导致惠顾成员的身份特权与投资成员的资本诉求对立。
- 现实案例：惠顾成员通过修改章程垄断表决权，或投资成员借官商联盟操纵合作社决策。

2. 异质交恶病的法律诊断：从资格差异到控制争夺

论文将交恶病的发展分为三个阶段：
- 成员资格差异：法律对农民身份与资本职业的区分埋下冲突根源。例如，惠顾成员的出资被赋予政治属性，而投资成员的资本仅被视为工具性契约。
- 民主管理中的非理性竞争：惠顾成员以“民粹主义”追求公平，投资成员以“资本主义”追求效率，双方在表决权分配、理事人选等问题上对抗。
- 控制权争夺：理事会成为权力战场，惠顾成员主张制衡（如分权治理），投资成员倾向监督模式（如“理事会中心主义”）。

理论支持：
- 引用费孝通《乡土中国》分析乡村社会礼法冲突如何加剧成员认知鸿沟。
- 通过比较法视角，指出美国农业合作社规范中资本流通性不足的类似问题（张学军，2011）。

3. 法律良方：契约化与治理转型

作者提出三项核心解决方案：
- 从身份到契约的转向：废除成员资格的身份限制，确立门户开放原则（open membership），允许生产要素自由流动。
- 纠偏民主绝对化：调整“一人一票”的刚性规则，引入资本权重与惠顾权重的动态平衡机制。
- 合作治理替代单方控制：构建异质成员共同参与的理事会结构，例如设立惠顾代表与投资代表的协商席位。

创新性建议：
- 借鉴商事代理制度（如日本商事辅助人），提出合作社治理中专业化角色分工的可能性。
- 强调法律需回应乡村市场化转型中的“礼法颠倒”现象，避免治理模式与成员认知错位。

论文价值与意义

1. 理论贡献：首次系统提出“异质交恶病”概念，填补了合作社法学研究中成员冲突机制的理论空白。
   
2. 实践意义：为《农民专业合作社法》修订提供具体建议，如完善出资形式评估、表决权分配规则等。
   
3. 方法论启示：结合实证分析（如武汉市私营企业与政府关系的案例）与规范研究，揭示法律文本与现实运行的张力。
   

亮点

• 问题新颖性：聚焦市场化背景下合作社的内部矛盾，突破传统研究对“互助性”的单一强调。
  
• 跨学科视角：融合法学、社会学（如乡村人情异化）与政治经济学（官商联盟逻辑）的分析框架。
  
• 解决方案的层次性：从资格重构、管理纠偏到治理转型，形成递进式法律干预路径。
  

本文对理解中国合作社的困境具有标杆意义，尤其为乡村振兴中的组织法治化提供了关键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