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研究报告：儒家文化、隐性规范与公司激进战略选择

作者及发表信息
本研究由徐细雄、占恒、徐振远和李万利合作完成，发表于《管理学季刊》2022年第4期。研究受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等多个项目资助。

学术背景
本研究属于管理学与组织行为学领域，聚焦非正式制度（如文化习俗）对企业战略决策的影响。现有研究多关注正式制度（如政策、法律）或企业特征对战略激进度的作用，但忽视了文化这一隐性因素。儒家文化作为中国社会长期主导的价值体系，对个体与组织的认知、伦理约束具有深远影响，但其对公司整体战略风格的作用机制尚未被系统探讨。因此，本研究旨在揭示儒家文化如何通过认知烙印与伦理约束路径抑制公司激进战略选择，并分析其作用边界（如产权性质、全球化冲击等）。

研究流程与方法
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 研究对象为2008—2017年中国A股上市公司，剔除金融保险行业、ST/PT公司及数据缺失样本后，最终获得14,255个“公司-年度”观测值，覆盖2,807家企业和23个行业。
- 儒家文化数据通过手工收集清代书院地理信息（源自《中国地方志综录》《中国书院辞典》），结合Google Earth计算公司注册地200千米和300千米半径内的书院数量，标准化后作为核心解释变量。

1. 变量定义与模型构建

   • 因变量：战略激进度（Strategy）基于六维度指标（研发强度、市场扩张强度、成长性、员工波动、生产效率、资本密度）构建，按行业年度分组赋值后加总，分值越高表示战略越激进。
     
   • 核心自变量：儒家文化（Confucian_200/300），以外围书院密度衡量。
     
   • 控制变量：包括公司规模（Size）、杠杆率（Lev）、盈利能力（ROE）、治理结构（如两职兼任Dual、独立董事比例Indep）及地区经济水平（GDP）等。
     
   • 模型：采用Ordered Logit回归，控制行业与年度固定效应。
     

2. 机制检验与调节效应

   • 渠道检验：通过中介模型验证三条路径——风险承担水平（Risk-taking）、管理层过度自信（Overconfidence）、代理成本（Agency Cost）。
     
   • 调节效应：分组检验产权性质（国企vs民企）、行业竞争（赫芬达尔指数）、资源冗余（Slack Resources）及全球化冲击（通商口岸历史）的差异化影响。
     

主要结果
1. 儒家文化与战略激进度
- 回归结果显示，Confucian_200（β=-0.482，p<0.05）和Confucian_300（β=-0.612，p<0.01）系数显著为负，表明儒家文化显著降低企业战略激进度。组间差异检验（表3）进一步支持这一结论。

1. 作用机制

   • 风险规避：儒家集体主义思想降低管理层风险偏好，企业更倾向于“低风险-低收益”稳健战略（引用金智等2017的实证支持）。
     
   • 认知纠偏：儒家自省传统（如“吾日三省吾身”）抑制管理层过度自信，减少扩张型决策（引用Hirshleifer等2012的心理学证据）。
     
   • 伦理约束：儒家“忠信”思想（如“非其有而取之，非义也”）减少代理冲突，削弱管理层为私利推动战略扩张的动机（引用Du 2015的代理成本研究）。
     

2. 情境差异

   • 调节效应显示，儒家文化的抑制作用在民营企业（假设2）、高竞争行业（假设4）和低资源冗余企业（假设5）中更显著；而历史上受通商口岸文化冲击的地区（假设3），其效应被削弱。
     

结论与价值
1. 理论贡献
- 突破传统制度理论框架，揭示非正式制度（儒家文化）通过认知与伦理路径塑造企业战略风格的底层逻辑。
- 丰富了“文化与金融”领域研究，为东方情境下的战略管理理论提供新证据。

1. 实践意义
   
   • 提示政策制定者重视文化软环境对企业决策的影响；为企业优化治理结构（如高管选拔与文化培训）提供参考。
     

研究亮点
1. 方法创新：首次将历史书院地理数据与企业战略量化指标结合，构建文化影响力的客观测度。
2. 多路径检验：同时验证风险偏好、认知偏差与代理成本三条机制，全面解析儒家文化的作用逻辑。
3. 情境化分析：揭示产权、竞争与资源冗余的调节作用，增强结论的实践针对性。

其他价值
研究还讨论了全球化背景下文化碰撞的长期影响（如通商口岸效应），为跨文化管理研究提供了新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