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报告：《作为“容器”的网红：基于语料库的“网红”概念史研究》

作者及发表信息
本研究由华中农业大学文法学院的赵珞琳（传播学博士、副研究员）与武汉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的毛婉怡（2022级硕士生）合作完成，发表于《出版科学》2024年第32卷第4期（页码86-98）。研究受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资助项目“面向青少年价值观建构的社交媒体治理研究”（项目编号2662023 wfqd001）支持。

学术背景与研究目标

科学领域：本研究属于传播学与数字文化研究的交叉领域，结合概念史（conceptual history）、批评话语分析（critical discourse analysis, CDA）及语料库语言学方法，探讨“网红”概念的历时性演变及其社会文化意义。

研究动机：
“网红”是中国互联网发展中的标志性现象，其语义从早期特指“网络红人”泛化为形容一切走红的人、事、物。然而，学界多聚焦网红现象或符号，缺乏对“网红”概念本身的系统性梳理。本研究旨在填补这一空白，揭示概念流变背后的社会观念碰撞。

理论框架：
1. 概念史理论：借鉴科塞雷克（Koselleck）和孙江的观点，关注概念在不同语境中的政治化、衍生化过程。
2. 批评话语分析：基于费尔克劳夫（Fairclough）三维模型，从文本、话语实践、社会文化实践三层面分析“网红”的话语生产与消费。
3. 容器隐喻：将“网红”视为装载多元意义的“容器”，分析其如何被国家、资本、大众等主体赋予不同内涵。

研究设计与方法

语料库构建：
1. 数据来源：从百度、微博、《人民日报》等60余个平台采集5515条含“网红”或“网络红人”的文本（2009—2023年），覆盖天涯社区、知乎、哔哩哔哩等多元场域。
2. 时间分期：依据百度指数与标志性事件（如2016年“网红经济元年”），将语料分为5个阶段，按3:2:1:1:1比例抽样以突出概念变迁。

分析方法：
1. 高频词统计与语义网络分析：使用ROST CM6工具生成高频共现词表及语义网络图，辅以自建分词词库（含495个网络流行语）。
2. 批评话语分析：对690条抽样语料进行三级编码（开放式、主轴式、选择性编码），提炼四大核心类属（如“作为容器的网红”“商业实践中的网红”）。

主要发现与结果

1. 文本层面：概念的泛化与形象多元化

• 前网红经济时代（2009—2015）：高频词如“美女”“整容”反映女性网红被符号化凝视；“扒皮”“恶搞”揭示网络暴力现象。
  
• 2016年后：经济相关词汇（如“直播”“电商”）凸显，概念扩展至“网红城市”“网红食品”等非人实体。语义网络显示，“打卡”“文旅”等节点形成，体现网红与消费空间的绑定。
  

2. 话语实践：容器的生产与消费机制

• 互文性叙事：网红意义通过拼贴、戏仿（如“小月月”整合“林妹妹”“凤姐”要素）被大众重构，衍生表情包、梗文化等“文本游牧”现象。
  
• 原型置换：新网红延续旧网红母题（如反叛、草根），但通过算法与流量逻辑迭代，形成“换汤不换药”的迷因传播。
  

3. 社会文化实践：三类“容器”的建构

• 国家发展话语中的“社会理想容器”：官方报道将乡村网红（如丁真）、抗疫逆行者塑造为“中国梦”载体，占比《人民日报》相关报道的17.5%。
  
• 知识流动中的“文化容器”：专业类网红（如普法民警）打破知识壁垒，但碎片化内容与传统知识等级秩序存在张力。
  
• 商业实践中的“粉丝/资本容器”：网红经济通过“圈层化”运营（如直播带货）实现流量变现，粉丝社群成为情感与消费的聚集空间。
  

结论与价值

理论意义：
1. 提出“网红作为容器”的隐喻，揭示概念如何在不同话语中被填充多元意义。
2. 通过概念史视角，将网红研究从现象描述提升至社会观念批判层面，反映消费主义、父权制、中西“公”观念等碰撞。

现实启示：
- 为互联网治理提供参考：如规范网红经济中的性别偏见（如“拜金女”标签）、平衡知识普惠与内容质量。
- 揭示官方话语对网红符号的收编策略（如乡村振兴宣传），拓展了数字时代国家-社会互动的研究路径。

研究亮点

1. 方法论创新：首次结合语料库语言学与概念史方法，量化分析“网红”语义网络，辅以质性编码，兼顾宏观趋势与微观实践。
   
2. 跨学科视角：整合传播学、社会学、性别研究，批判性解构网红背后的权力关系（如父权制对女性网红的规训）。
   
3. 历时性贡献：覆盖14年跨度，完整呈现概念从“负面标签”到“多元容器”的转型，为互联网文化史提供关键节点分析。
   

未来方向：建议开展中英文语境下“网红”与“influencer”的平行比较，进一步探讨概念旅行的文化差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