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合作社成员异质性研究回顾与展望

本文由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的楼栋与孔祥智合作撰写，发表于《华中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3期（总第111期）。文章围绕农民专业合作社（Farmer Cooperatives）中的成员异质性（Membership Heterogeneity）问题，系统梳理了国内外相关研究，分析了其内涵、形成原因、现实表现及对合作社发展的影响，并探讨了理论创新方向。

研究背景与主题

农民合作社在中国农业经营体系中扮演重要角色。截至2013年，全国农民合作社数量已达95.07万家，覆盖27.8%的农户。然而，随着合作社快速发展，成员异质性问题日益凸显——成员间因资源禀赋、参与程度、权利义务差异，形成“核心成员”与“普通成员”的分化，甚至导致“大农控制”现象。传统合作社理论基于成员同质性假设，而现实中的异质性挑战了经典原则（如民主管理、平等分配），亟需理论创新与政策调整。

主要观点与论据

1. 成员异质性的内涵与形成原因

成员异质性指合作社成员在资源禀赋、合作动机、角色分工等方面的差异。具体表现为：
- 资源禀赋差异：包括资本、土地、人力、社会资源等（林坚等，2002）。例如，核心成员通常拥有企业家才能、资金或市场渠道，而普通成员仅提供劳动力或少量土地。
- 参与水平差异：成员可分为“能人”“核心成员”“外围成员”等类型（郭春丽等，2010），其合作贡献与风险承担能力显著不同。
- 形成原因：
- 初始禀赋差异（如家庭收入、教育水平、土地规模）（赵凯，2012）；
- 产业链位置与经营策略不同（Iliopoulos等，1999）；
- 合作社发展阶段（从劳动合作转向多要素合作）（徐旭初，2009）。

2. 成员异质性的现实性与发展趋势

实证调查显示：
- 核心成员主导：中国人民大学对154家合作社的调查发现，60%存在“出资社员与非出资社员”分化；浙江大学对442家合作社的研究表明，第一大股东平均持股29.4%，部分甚至达100%（张晓山，2009）。
- 异质性加剧：如浙江临海丰翼合作社的核心成员持股比例从2000年的67.6%升至2003年的78%（崔宝玉等，2008）。何安华等（2012）指出，资源禀赋差异会通过“要素收益剥离”机制进一步扩大成员分层。

3. 成员异质性的双重影响

积极影响

• 促进合作达成：核心成员的资本与普通成员的劳动力互补，克服市场弱势（崔宝玉等，2008）。Olson（1965）的集体行动理论认为，异质性团体中，高收益成员更愿承担集体行动成本。
  
• 提升合作社竞争力：理事长（核心成员）的企业家才能对合作社绩效至关重要（郭红东等，2008；黄祖辉等，2011）。
  
• 小农户受益：部分研究表明，合作社对小规模农户的增收效果更显著（伊藤顺一等，2011）。
  

消极影响

• 民主管理虚化：普通成员被边缘化，导致“委托-代理”问题（马彦丽等，2008）。
  
• 服务供需失衡：核心成员控制决策权，忽视普通成员需求（何安华等，2011）。
  
• 政策红利分配不均：财政补贴常被大农获取，加剧农民分化（楼栋等，2010）。
  

4. 理论创新与政策建议

• 合作社控制权归属：徐旭初等（2010）提出，应允许剩余控制权向核心成员倾斜，通过章程自主调整治理结构。黄祖辉等（2009）认为，合作社本质规定性（如民主管理）的“漂移”是市场适应的结果。
  
• 理事长激励：需设计选择性激励（如剩余索取权）以调动核心成员积极性（谭智心等，2011）。
  
• 监督机制优化：通过财务公开、监事会制衡保护普通成员权益（黄胜忠等，2008）。
  

研究不足与展望

1. 研究内容局限：现有文献多聚焦异质性的影响，缺乏对发展路径的实证探讨（如小农权益保护、收益分配机制）。
   
2. 方法论缺陷：异质性量化研究不足，案例分析与大样本计量分析较少。
   
3. 本土化理论构建：需结合中国合作社特点，构建兼顾效率与公平的政策体系。
   

学术价值与实践意义

本文系统整合了国内外成员异质性研究，揭示了传统理论与现实实践的矛盾，为合作社治理创新提供了理论依据。其政策启示包括：
- 避免僵化套用经典原则，鼓励差异化治理；
- 强化普通成员参与机制，平衡利益分配；
- 推动财政扶持与监督机制协同，防止资源垄断。

研究亮点

1. 全面性：涵盖异质性的内涵、成因、影响及对策，形成完整分析框架。
   
2. 现实导向：基于大量中国合作社案例，揭示本土化问题。
   
3. 理论前瞻性：提出“成员异质性背景下的合作社理论创新”这一前沿方向。
   

本文对农业经济学、合作社治理及农村发展政策研究具有重要参考价值，也为后续实证研究提供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