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入模式对汉语二语学习者伴随性词汇学习的影响：来自离线测试和眼动追踪的证据
作者及研究机构
本研究由Yuxin Xie（天津师范大学心理学部、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Tianlin Wang（纽约州立大学奥尔巴尼分校教育与咨询心理学系）、Fuxia Fan（天津师范大学心理学部/平顶山师范学院教师教育学院）和Miao Yu（天津师范大学心理学部，通讯作者）共同完成。论文发表于期刊 *System*，2025年出版，卷号135，文章编号103853。
学术背景
研究领域与背景
本研究属于第二语言习得（SLA）与心理语言学的交叉领域，聚焦伴随性词汇学习（incidental vocabulary learning）——即学习者在以意义为中心的任务中无意识地习得词汇的过程。已有研究表明，不同输入模式（input mode，如仅阅读reading-only和边听边读reading-while-listening）对词汇学习效果的影响尚无定论，且多数研究集中于英语二语（ESL），对汉语二语（CSL）这类表意文字系统的研究稀缺。
研究动机与目标
汉语的形-音对应关系（form-sound correspondence）远弱于英语等拼音文字，这种语言特性可能导致多模态输入（如边听边读）对CSL学习者的认知负荷产生独特影响。本研究结合眼动追踪技术（eye-tracking）和离线词汇测试，旨在解决以下问题：
1. 哪种输入模式更有利于CSL学习者的伴随性词汇学习？
2. 输入模式如何影响学习者在线词汇加工的眼动模式？
3. 在线加工行为能否预测词汇习得效果？
研究流程
实验设计
采用2（输入模式：仅阅读vs.边听边读）×2（学习者类型：CSL学习者vs.汉语母语者）混合实验设计，输入模式为组内变量。
研究对象
- CSL学习者：38名（平均年龄24岁，HSK 4-6级），母语涵盖越南语、泰语、英语等10种语言。
- 母语者：35名（平均年龄20岁）。
通过G*Power 3.1.9计算，样本量满足中等效应量（f=0.25）和统计功效（0.80）要求。
实验材料
- 假词设计：24个双字假词（如“斗寸”），字符选自HSK 1-4级，确保学习者熟悉单字但未见过组合。通过母语者评估排除与真实词形音相似的可能。
- 文本构建：24篇200字左右的日常生活主题文本，每篇嵌入2个假词（各出现3次），总曝光6次。文本难度匹配HSK 3-4级。
- 音频：使用科大讯飞AI合成语音，速度设定为200字/分钟。
实验设备
采用Eyelink 1000 plus眼动仪（采样率1000 Hz），刺激呈现在19英寸显示器上，字体为宋体20号（约1.03°视角）。
实验流程
- 阅读阶段：
- 参与者分两组（拉丁方平衡）完成24篇文本阅读，每篇限时与音频时长一致。
- 每篇文本后设2道判断题（理解正确率：母语者95%，CSL学习者86%），确保注意力和理解。
- 测试阶段：
- 即时测试：阅读后立即进行词汇知识测试。
- 延迟测试：一周后重复测试。
- 测试内容：
- 词形识别（form recognition）：判断屏幕上单词是否在阅读中出现（含真词和形似假词干扰项）。
- 词义识别（meaning recognition）：四选一匹配词义（含“不知道”选项以减少猜测）。
数据分析
- 眼动指标：首次注视时间（first fixation duration）、凝视时间（gaze duration）、回视路径阅读时间（regression path reading time）、总阅读时间（total reading time）、回视比例（regression-in proportion）、跳读率（skipping rate）。
- 统计方法：使用R语言的lme4包拟合线性混合模型（LMM）和广义线性混合模型（GLMM），参与者与项目作为交叉随机效应。
主要结果
词汇习得效果
- 词形识别：
- 即时测试中，仅阅读组显著优于边听边读组（b=0.30, p=0.01），延迟测试无差异。
- 输入模式对CSL学习者和母语者的影响无显著交互作用。
- 词义识别：
- 仅阅读组在即时和延迟测试中均显著优于边听边读组（b=−0.28, p=0.008）。
- 一周后两组均出现词义记忆衰退，但仅阅读优势仍存。
眼动模式差异
- 输入模式效应：
- 边听边读导致更长的首次注视时间、回视路径时间和更高的回视比例与跳读率（均p<0.001），表明听觉输入增加了加工负荷。
- 学习者差异：
- CSL学习者：边听边读显著提高回视比例（b=0.32, p=0.007），依赖后文信息整合。
- 母语者：边听边读显著延长回视路径时间（b=−0.18, p=0.01），倾向于即时回视前文。
在线加工与习得关联
- 仅阅读条件下：
- CSL学习者的首次注视时间与延迟词形识别负相关（b=−0.26, p=0.03），反映加工困难。
- 母语者的总阅读时间与即时词形识别正相关（b=0.50, p=0.003）。
- 边听边读条件下：
- 母语者的回视路径时间与即时词义识别正相关（b=0.50, p=0.002），显示深度整合的努力。
结论与价值
理论意义
- 支持认知负荷理论（cognitive load theory）：汉语的弱形-音对应性使边听边读引发冗余效应，阻碍词汇习得。
- 揭示语言特性对输入模式效果的调节作用，挑战了拼音文字研究中“多模态优势”的普适性结论。
应用价值
- CSL教学应优先采用仅阅读模式，避免听觉输入增加认知负担。
- 教材开发需注重上下文支持，减少对语音同步的依赖。
研究亮点
- 方法创新：首次结合眼动追踪与离线测试，全面揭示CSL词汇学习的在线加工机制。
- 语言特异性发现：明确了表意文字系统中形-音对应关系对输入模式效应的关键影响。
- 预测模型：首次验证眼动指标对不同输入模式下词汇习得的差异化预测能力。
局限性及未来方向
- 阅读时间限制可能干扰自然加工节奏，未来需增加自由阅读条件。
- 未优化边听边读的语音速度，后续可探索最佳音频参数。
- 眼动分析仅聚焦假词，未来需扩展至句子或篇章层面的语境整合研究。
（全文约2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