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6-16岁儿童青少年行为与情绪问题全国性调查：现状与挑战

作者及发表信息
本研究由Yonghua Cui（首都医科大学北京儿童医院）、Fenghua Li（耶鲁大学儿童研究中心）、James F. Leckman（耶鲁大学）等学者合作完成，发表于European Child & Adolescent Psychiatry期刊（2021年，第30卷，233-241页）。研究得到中国国家科技支撑计划（2012BAI01B02）资助，伦理审查由北京安定医院（首都医科大学附属）通过。

学术背景与研究目标
儿童青少年心理健康是中国公共卫生的优先议题，但长期以来缺乏全国性流行病学数据。既往研究（如1992年22城市调查）显示行为与情绪问题（behavioral and emotional problems）患病率为12.97%，但样本局限且工具陈旧。随着中国城市化进程加速（如6000万“留守儿童”出现）、学业压力激增及家庭结构变化，心理健康风险可能显著上升。本研究旨在通过两阶段全国调查，首次基于标准化工具（Achenbach儿童行为量表，CBCL）评估中国6-16岁在校儿童的行为与情绪问题患病率，并分析年龄、性别和地域差异，为政策制定提供依据。

研究设计与方法
1. 样本选择
- 分层抽样：基于城市化水平和地理位置，将中国划分为5大区域（北京、辽宁、江苏、湖南、四川），随机抽取15个地级市的169所学校（81所小学、88所中学），涵盖1764个班级的73,992名学生。
- 排除标准：拒绝参与者（1,885人）或由教师/学生自填问卷（178人），最终纳入71,929人（男36,893人，女35,610人；城市49,015人，农村22,914人）。

1. 筛查工具

   • 采用中文版CBCL（1991版），包含112个行为与情绪问题条目（剔除6个不符2001版标准的条目及2个开放性问题）。
     
   • 评分标准：总分≥35分（90百分位）定义为阳性，沿用Liu等（1999）在中国儿童中的验证结果（灵敏度86%，特异度89%）。
     
   • 量表结构：包括总分、内化问题（internalizing，含焦虑/抑郁、退缩、躯体主诉）、外化问题（externalizing，含违纪行为、攻击行为）及8个子综合征。
     

2. 数据分析

   • 计算患病率及95%置信区间，通过卡方检验比较性别、年龄组（6-11岁 vs 12-16岁）和地区差异。
     
   • 采用协方差分析（ANCOVA）控制混杂因素，检验年龄、性别和区域的交互作用。
     

主要结果
1. 总体患病率：17.6%（95% CI 17.4%-17.9%），显著高于1992年的12.97%。
2. 性别差异：男生患病率高于女生（18.6% vs 16.6%，p<0.001），外化问题（如攻击行为）在男生中更突出（p<0.001），而内化问题（如焦虑）无显著差异（p=0.120）。
3. 年龄差异：12-16岁青少年患病率高于6-11岁儿童（19.0% vs 15.9%，p<0.001），可能与青春期压力及学业负担加重有关。
4. 地域差异：湖南最高（19.1%），辽宁最低（14.7%），可能与经济发展水平、人口流动模式相关。

结论与意义
1. 科学价值：首次提供全国性基线数据，证实行为与情绪问题患病率较30年前上升，与城市化、家庭结构变化（如留守儿童、离婚率增加）及教育压力等社会转型因素相关。
2. 应用价值：呼吁加强儿童精神科医生培养（全国不足500名），推动跨部门协作（教育、卫生、社会福利）干预高风险群体。
3. 政策建议：需更新心理健康筛查工具（如采用CBCL 2001版），扩大非在校儿童研究覆盖。

研究亮点
1. 方法学创新：首次采用多阶段分层随机抽样，覆盖城乡及东西部差异，样本量（71,929人）远超既往研究。
2. 时效性：揭示快速社会变迁对儿童心理健康的影响，为全球发展中国家提供参考。
3. 局限性：未纳入失学儿童（可能更高风险），且CBCL中文版基于旧版，需后续验证更新。

其他发现
- 量表性能：Cronbach α为0.87，验证中文版CBCL的可靠性。
- 国际对比：总分（22.51）接近Rescorla报告的全球均值（21.3），但较1990年代中国数据显著上升，提示问题加剧。

本研究为中国儿童心理健康政策提供了关键证据，未来需结合第二阶段诊断性访谈（如MINI-KID）进一步分析特定障碍（如抑郁症、ADHD）的患病率及风险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