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报告：线上交友平台的媒介化与性别化研究

作者及发表信息
本研究由孙萍（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李宜桐和于小童（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新闻传播学院）合作完成，发表于《妇女研究论丛》（Journal of Chinese Women’s Studies）2023年1月第1期（总第175期）。

学术背景与研究目标
研究领域为传播学与性别研究的交叉领域，聚焦线上交友平台的媒介化（mediatization）效应及其对亲密关系的重构。研究背景基于两个现实问题：一是中国单身人口规模扩大（2018年达2.4亿），线上交友用户激增（2021年超2800万人）；二是技术中介下亲密关系呈现“流动性”与“浅层化”特征，传统婚恋认知被颠覆。研究旨在提出“中介化爱情”（mediated love）概念，揭示平台技术如何通过流动性、选择性与性别化三个维度重塑亲密关系实践。

研究流程与方法
研究采用混合方法，分三阶段展开：
1. 深度访谈（2022年3-10月）：
- 对象：30名19-39岁用户（男女各半），覆盖IT、教育、自由职业等多元背景。
- 内容：半结构化访谈（60-90分钟/人），聚焦平台使用动机、行为模式及性别化体验。
- 发现：用户普遍经历“速食恋爱”（最短1周）、社交倦怠及身份展演策略。

1. 问卷调查：

   • 样本：北京、上海等5城市随机抽样1500份有效问卷。
     
   • 工具：李克特量表（如“修图行为接受度”评分4.05/5）。
     
   • 关键数据：59.5%用户降低对“专一性”重视；59.6%因安全问题拒绝线下见面。
     

2. 漫游研究法（walkthrough method）：

   • 操作：研究者注册6款主流交友App（如“探探”“Soul”），进行半年沉浸式体验，包括直播互动（3个月）。
     
   • 分析：界面设计（如“黑暗丛林”式隐私保护）、算法匹配机制（如“高学历筛选”）对用户行为的引导。
     

主要结果
1. 流动性：时空异步与浅层社交
- 平台通过“间隙空间”（如随机匹配、直播间）碎片化用户时间，导致关系短暂化（如受访者“小李”8次速食恋爱）。
- 数据支持：六成用户接受“流动约会”，但女性更易陷入社交倦怠（平台性别比6:1加剧匹配压力）。

1. 选择性：身份展演与阶层分化

   • 用户通过修图、虚构“人设”（如“小树”塑造“贤惠”形象）优化自我呈现，但加剧阶层排斥（如农村用户被边缘化）。
     
   • 问卷显示：50.4%用户启用屏蔽功能，构建独立于现实社交的“树洞”。
     

2. 性别化：羞耻感与新兴气质

   • 女性面临双重困境：传统文化污名化（羞耻感）与技术赋权（如直播中“新兴女性气质”表达）。
     
   • 案例：男主播通过情感劳动建构“细腻男性气质”，但行业性别偏见导致挫败感。
     

结论与价值
1. 理论贡献：提出“中介化爱情”框架，揭示技术中介下亲密关系的“液态化”（鲍曼理论延伸）与性别协商机制。
2. 现实意义：为平台设计提供优化方向（如平衡性别比例、减少修图诱导），同时呼吁关注弱势群体（如农民工）的媒介化排斥。

研究亮点
1. 方法论创新：结合漫游法与深度访谈，突破传统媒介研究的文本中心局限。
2. 跨学科视角：融合传播学（媒介化理论）、社会学（液态现代性）与性别研究（霸权男性气质批判）。
3. 本土化案例：揭示中国都市青年在全球化技术逻辑下的独特实践（如“门当户对”观念的数据化再现）。

其他价值
研究触及平台经济的伦理问题（如“情感商品化”），为后续探讨数字资本主义与亲密劳动异化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