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型b：学术报告

本文作者蓝江是江苏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研究中心研究员，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生导师。该论文发表于2023年7月的《理论与改革》（Theory and Reform）第4期（总第252期），题目为《从幽灵对象到幽灵智能——浅论智能时代的物与劳动的历史演进》。论文基于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视角，探讨了从工业时代到智能时代“物”与“劳动”形态的演变，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下技术发展如何塑造新的异化形式。

主要观点及论据

1. 工业时代的“幽灵对象”：物化劳动与劳动力的商品化

论文首先回顾了马克思和卢卡奇对资本主义物化（reification）的分析，指出在工业生产中，工人的劳动力被剥离为可交换的商品（即“幽灵对象”），掩盖了真实的社会关系。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中提出，商品交换的本质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获得物的性质”，并以土豆为例说明：市场中的土豆被修剪为标准化商品，其自然属性被交换价值取代。马克思进一步指出，这种物化导致工人身体被分割为“有用的劳动力”和“无用的躯壳”，前者被资本榨取，后者则沦为贫困的剩余。

2. 消费社会的“符号—物”：象征价值与社会地位的编码

鲍德里亚的消费社会理论被用来分析第二阶段的变化。物的价值从使用价值转向符号价值（symbolic value），例如劳力士手表的价值不在于计时功能，而在于其象征的社会地位。鲍德里亚在《物体系》中指出，消费行为通过“符号—物”的差异体系区分社会阶层，而主体通过消费被规训为“消费主体”。论文引用其观点：“个体消费者被集体指派给一种编码”，并通过购买行为确认自身的社会位置。这一阶段的异化表现为：社会地位与身体分离，依附于物的符号系统。

3. 智能时代的“幽灵智能”：数据劳动与算法支配

论文的核心观点聚焦于当代数字资本主义的异化新形态。作者提出，智能时代（如ChatGPT、无人驾驶）的“物”本质是算法平台对人类智能的剥离与整合。用户的数据痕迹（如搜索记录、驾驶习惯）被无偿采集，成为训练人工智能的“数字劳动”（digital labor），最终汇聚为“幽灵智能”——一种看似 autonomous（自主）却依赖人类集体智能的算法实体。作者援引赫拉利《未来简史》的观点，说明数据主义（dataism）如何将人类智能降格为算法的养料。韩炳哲在《非物》中批评这种智能仅为“相关关系”的加成运算，缺乏真正的创造性。

4. 历史唯物主义的四阶段劳动形态分析

作者总结出劳动形态的演进框架：
- 前资本主义时代：对象化劳动（objectified labor），物体现使用价值（如手工工具）。
- 工业资本主义：物化劳动（reified labor），劳动力成为商品，交换价值主导。
- 消费资本主义：象征化劳动（symbolic labor），符号价值支配消费行为。
- 智能资本主义：智能化劳动（intelligent labor），算法价值（algorithmic value）通过平台垄断人类智能数据。

论文的意义与价值

1. 理论贡献：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批判延伸至数字时代，提出“幽灵智能”概念，揭示算法剥削的本质是智能的异化。
   
2. 现实批判：指出数字劳动的弥散性（如无处不在的WiFi劳动）加剧了资本对生活的全面渗透，劳动者陷入“无休止的算法支配”。
   
3. 方法论创新：通过历史阶段论比较，阐明技术变革如何重塑生产关系，为分析人工智能的社会影响提供框架。
   

亮点与特殊性

• 跨学科视角：融合哲学、社会学与数字研究，批判性地回应了弗卢瑟（Flusser）的“非物化”理论和韩炳哲的技术悲观主义。
  
• 原创概念：“幽灵智能”生动刻画了人工智能对人类智能的寄生性依赖，其分析超越了对技术本身的讨论，直指资本逻辑的延续性。
  
• 历史连续性：揭示从工业异化到数字异化的内在关联，强调资本主义通过技术迭代不断重构剥削形式。
  

本文不仅是对智能时代的深刻诊断，也为后续研究（如平台经济、数据所有权）奠定了理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