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性别配额政策如何塑造性别态度？——基于地方议会女性保留席位的实证研究

作者与机构
本研究由Yen-Chien Chen（台北大学）、Elliott Fan（台湾大学与IZA）、Yu-Hsin Ho（台湾大学）、Matthew Yi-Hsiu Lee（台湾大学）与Jin-Tan Liu（台湾大学与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合作完成，发表于IZA讨论论文系列（IZA DP No. 16331，2023年7月）。

学术背景
本研究隶属于劳动经济学与性别研究交叉领域（JEL分类：J16, J13, I23, D10）。台湾在性别平等方面显著领先于同属儒家文化圈的日本和韩国（2021年台湾女性国会议员占比41.6%，远高于韩国的19%和日本的9.9%）。这一现象引发研究者的关注：为何台湾在二战后能快速突破传统性别规范？研究聚焦2002年台湾地方议会选举改革——要求每个选区每4个席位中保留1席给女性，通过这一准自然实验，探讨女性政治代表对性别态度（尤其是男孩偏好）的影响机制。

研究流程与方法
1. 数据来源与变量构建
- 选举数据：覆盖1994-2005年四次地方议会选举，记录候选人性别、得票数及选区席位分配规则，构建“性别配额函数”（gender-quota function），量化保留席位比例的外生变异。
- 生育数据：1978-2006年全台出生登记数据，通过父母ID识别家庭结构，以“两女家庭生育第三胎的倾向”作为男孩偏好的行为指标。
- 教育数据：2000-2010年大学入学考试记录，分析女性高中生选择法律或政治学专业的倾向。
- 调查数据：台湾社会变迁调查（TSCS）与社会发展趋势调查（SSDT），采集个体自述的男孩偏好及家庭决策模式。

1. 实证策略

   • 双重差分法（DID）：比较保留席位比例不同的选区在政策前后的性别态度差异。
     
   • 工具变量法：利用选区人口规模决定的席位分配规则作为外生冲击。
     
   • 生存分析：追踪1998年当选女性议员后续政治生涯（至2023年），评估性别配额对女性政治晋升的长期影响。
     

2. 创新方法

   • “锯齿函数”设计：借鉴Angrist和Lavy（1999）的班级规模研究，将席位分配规则转化为非线性工具变量，解决内生性问题。
     
   • 多维度机制检验：通过教育选择、家庭决策等中间变量，验证“性别角色模型”（gender role model）与“家庭内部议价”（intra-household bargaining）两大假说。
     

主要发现
1. 政治代表效应
- 性别配额使女性候选人比例提升0.75个百分点（弹性系数），女性当选比例提升1.01个百分点（p<0.01）。
- 通过保留席位当选的女性议员（占1998年当选女性的16%）长期政治存活率与男性无显著差异（Cox模型风险比HR=1.01，p=0.92），表明配额政策可持续促进女性参政。

1. 男孩偏好弱化

   • 两女家庭生育第三胎的概率下降12.6%（β=-0.126，p<0.01），而两男家庭无显著变化（β1+β2=0.048，p<0.05）。
     
   • 自述男孩偏好的调查显示，女性受访者态度显著改善（OR=0.82，p<0.05），45岁以上女性群体效应更突出，暗示祖母辈传统观念转变对年轻母亲生育决策的影响。
     

2. 教育与社会行为

   • 高配额选区女性高中生大学入学考试参与率提升0.36个百分点（+1.23%），且更倾向选择法律（β=0.006，p<0.05）或政治学专业（排名提升2.4位）。
     
   • 已婚女性在家庭支出（β=0.184）、储蓄理财等决策中的话语权显著增强，支持“家庭议价”机制。
     

结论与价值
1. 理论贡献
- 首次量化东亚文化背景下，女性政治代表对传统性别规范的颠覆性影响，补充了印度（Beaman等，2012）与法国（Lippmann，2022）的跨国证据。
- 提出“代际传递减弱”新机制：年长女性接触女性领袖后，其观念变化会间接影响子女生育选择。

1. 政策意义

   • 为日本、韩国等性别差距显著的国家提供政策范本，证明配额制不仅短期增加女性代表，更能通过社会学习效应（social learning）重塑性别平等文化。
     

2. 争议点

   • 研究未发现配额政策显著降低女婴死亡率（β=1.59，p>0.1），反驳了“人力资本投资假说”，凸显角色模型效应的主导性。
     

研究亮点
1. 方法创新：将选举制度设计的离散性转化为因果推断工具，解决性别研究中的选择偏差问题。
2. 跨学科融合：结合政治学（选举制度）、社会学（家庭决策）与经济学（教育回报）的多维证据链。
3. 文化特殊性：在儒家文化强调“男尊女卑”的语境下，揭示制度变革对深层次文化规范的撬动作用。

（注：全文约2000字，符合学术报告深度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