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报告：燕魏参合陂之战地望新考

作者及机构
本文作者张文平为内蒙古自治区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博士，主要从事北疆史地考古研究。论文发表于《历史地理研究》2019年第2期，是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北魏王朝北疆军镇防御体系的考古学研究”（19BKG010）的阶段性成果。

学术背景与研究目的
参合陂之战（公元395年）是北魏击败后燕的关键战役，但关于其具体地理位置，学界长期存在争议。传统观点主要依据《水经注》，认为参合陂位于北魏凉城郡参合县西北的参合陉（今石匣子沟），或与西汉代郡参合县（今山西阳高县）混同。清代学者丁谦提出黄旗海（今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境内）说，但缺乏系统论证。本文结合考古调查与史料分析，旨在厘清参合陂的真实地望，并探讨其在北魏历史中的地理与军事意义。

研究流程与方法
1. 文献辨析：
- 梳理《水经注》《魏书》《晋书》等史料，对比不同观点（如《大清一统志》的汉参合县说、丁谦的黄旗海说），指出传统观点的矛盾之处。例如，《魏书》明确称参合陂为“代郡之参合陂”，而岱海盆地从未属代郡辖区。
- 分析北魏皇帝巡幸参合陂的路线记载，发现其均为“北巡”，且参合陂是平城京畿北界（“北尽参合”），与黄旗海方位吻合。

1. 实地考古调查：

   • 重点考察黄旗海盆地地形，确认其东侧的孤山（蒙古语“乌拉哈乌拉”）即《魏书》所载“蟠羊山”，山前“万亩滩”为战场遗址。
     
   • 调查周边驿道（如清代张家口驿站西段驿道），验证北魏军队从五原（今包头）追击至黄旗海的可行性（7天急行军约300公里）。
     

2. 地名考证：

   • 提出“参合”实为“叁合”，源于黄旗海东、南、西三面环山的地形特征，与西汉代郡参合县无关。
     
   • 考证周边地名链：蟠羊山（孤山）—青水河（战场“水上”）—石漠（今兴和县低山丘陵）—犲山宫（推测为丰镇市薛刚山）。
     

3. 历史地理意义分析：

   • 结合北魏军镇体系（如柔玄镇、怀荒镇）与畿上塞围（军事防线），阐释参合陂从代国政治中心到北魏北疆防御节点的功能演变。
     

主要结果与逻辑支撑
1. 黄旗海为参合陂：
- 地理匹配：黄旗海盆地南北长50公里，东西宽25公里，水域呈倒三角形，与“三合”地形描述一致。
- 战场定位：孤山东侧万亩滩为开阔平川，青水河注入黄旗海，符合《魏书》“蟠羊山南水上”的记载。
- 巡幸路线：道武帝、明元帝北巡路线（平城—犲山宫—黄旗海—牛川）与黄旗海方位完全对应。

1. 否定传统观点：

   • 岱海（《清史稿》称参合陂）从未属代郡辖区，与《魏书》记载矛盾。
     
   • 西汉参合县（山西阳高）距离过远，且与北魏军事行动路线不符。
     

2. 战役重现：

   • 后燕军队撤退路线：五原→黄旗海（半月行程），北魏骑兵追击路线（7天300公里）依托阴山南麓驿道。
     
   • 突袭地形优势：万亩滩为包围战理想场地，印证“晨夜兼行”“大破之”的史料记载。
     

结论与价值
1. 学术意义：
- 首次系统论证黄旗海为参合陂，解决了历史地理学长期争议。
- 揭示参合陂在北魏建国中的战略地位：既是拓跋珪出生地（代国夏宫），也是进军中原的跳板。

1. 应用价值：
   
   • 为北魏军事防御体系研究提供地理坐标，如畿上塞围的烽戍分布（灰腾梁遗迹）。
     
   • 推动边疆考古与历史地理学的跨学科融合，如驿道、古城遗址的实地验证。
     

研究亮点
1. 方法论创新：结合文献考据与考古调查，以地名链（蟠羊山—青水河—石漠）构建空间模型。
2. 颠覆性观点：提出“叁合陂”命名源于地形，彻底区分西汉参合县、北魏参合陉等混淆概念。
3. 细节考证：通过行军速度（日行43公里）、战场地形（万亩滩）还原战役细节，增强说服力。

其他重要内容
- 参合陂的功能演变：从代国三部驻牧地（猗䐈统中部）到北魏京畿北界，再到太武帝时期被旋鸿池取代，反映北魏疆域扩张与防御重心西移。
- 《水经注》误植原因：郦道元随孝文帝北巡时（494年），参合陂之战已过百年，且黄旗海改称“南池”，导致参合陉与参合陂混淆。

（注：文中专业术语如“畿上塞围”保留原词，首次出现时标注英文“Jishang Saiw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