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研究报告：文化摩擦对美国19世纪内部迁移的影响

作者及机构
本研究的作者包括Taylor Jaworski（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分校经济系及NBER）、Erik O. Kimbrough（查普曼大学Smith政治经济与哲学研究所）和Nicole Saito（西北大学）。研究以工作论文形式发表于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 Working Paper Series），编号33192，发布时间为2024年11月。

学术背景
研究领域为经济史与文化经济学，聚焦19世纪美国内部迁移的驱动因素。19世纪中叶是美国国内人口流动的高峰期，但传统经济模型（如“推力-拉力”理论）无法完全解释迁移模式的持续性区域差异。例如，南北战争前，尽管存在明显的工资差异，劳动力并未充分流动以消除经济差距。这一现象暗示了非经济因素——尤其是文化摩擦（cultural frictions）——可能对迁移决策产生重要影响。

研究提出两个核心问题：
1. 文化差异如何量化？
2. 文化摩擦与交通成本（travel costs）相比，对迁移决策的相对重要性如何？
为此，作者构建了基于“名字分布差异”和“教会教派差异”的文化距离（cultural distance）指标，并结合交通网络数据，通过引力模型（gravity model）分析1850-1870年的迁移数据。

研究流程与方法
1. 数据准备与地理单元划分
- 地理单元：研究将美国1820年后的领土划分为927个“超级县”（supercounties），通过合并边界变动频繁的县，确保地理单元在1850-1870年间保持稳定。
- 迁移流数据：基于1850、1860、1870年全人口普查数据，通过Census Tree、Multigenerational Longitudinal Panel等跨普查链接工具，追踪白人群体的跨县迁移（排除奴隶因记录不全）。最终涵盖824,464条迁移路径。

1. 文化距离的量化

   • 名字分布差异：从1850年普查中提取13万人的名字数据，计算各县的名字分布相似性。采用余弦相似度（cosine similarity）衡量差异，例如：
     [ \text{Name Dissimilarity}_{ij} = 1 - \frac{\sum s_i(n) \times s_j(n)}{\sqrt{\sum s_i(n)^2} \times \sqrt{\sum s_j(n)^2}} ]
     其中(s_i(n))为县(i)中名字(n)的占比。
     
   • 教会教派差异：利用1850年普查中23个教派的教堂数量分布（如浸信会、贵格会等），同样通过余弦相似度计算县际差异。
     

2. 交通成本计算

   • 基于Donaldson & Hornbeck（2016）的交通网络数据，整合铁路、水路和土路，通过Dijkstra算法计算县间最低成本路径。不同交通方式的单位成本如下：
     
     • 土路：0.231美元/英里
       
     • 铁路：0.0062美元/英里
       
     • 水路：0.0048美元/英里
       
     • 换乘附加费：0.5美元/次
       

3. 模型构建与参数估计

   • 引力模型：迁移流（(\pi{ij})）与目的地吸引力（工资、 amenities）、文化距离（(\mu{ij})）和交通成本相关：
     [ \pi_{ij} = (\text{LMA}_i)^{-1} \cdot \xij \cdot (\mu{ij})^{-\epsilon}, \quad \mu{ij} = e^{\beta{\text{names}} \cdot \text{Names}{ij} + \beta{\text{church}} \cdot \text{Church}{ij} + \beta{\text{travel}} \cdot \text{Travel}_{ij}} ]
     
   • 参数估计：通过泊松伪极大似然估计（PPML）得到迁移弹性（(\epsilon = 15.9)）和文化距离弹性（如名字差异弹性为-0.18，教会差异弹性为-0.66）。
     

主要结果
1. 文化距离的显著影响
- 名字分布差异每增加1个标准差，迁移流减少0.18%；教会差异的同等变化减少迁移流0.66%。
- 区域分析显示，名字差异主要抑制北部和南部内部的迁移，而教会差异对跨区域（如南北之间）迁移也有阻碍作用。

1. 交通成本的主导作用

   • 交通成本每增加1个标准差，迁移流减少1.7%，其影响是文化距离的2-3倍。
     

2. 反事实模拟（Counterfactual Analysis）

   • 若完全消除交通成本，福利（welfare）将提升44.3%；消除文化距离仅提升5.5%。
     
   • 文化距离的消除会推动人口向东北和南部边界移动，而交通成本的消除则加速阿巴拉契亚和西部的定居（图3）。
     

结论与价值
1. 理论贡献：首次将名字和教会分布作为文化距离的代理变量，验证了文化摩擦对迁移的独立影响，弥补了经济模型对非经济因素忽视的缺陷。
2. 历史意义：解释了19世纪美国区域经济差异持续存在的部分原因，例如南方奴隶制通过文化排斥（如北方移民对南方文化的抵触）阻碍劳动力流动。
3. 现代启示：在交通成本大幅下降的今天，文化摩擦可能成为阻碍迁移的更主要因素，这为理解当代“迁移不足”（如Molloy et al., 2011）提供了新视角。

研究亮点
1. 方法创新：结合文化地理学（Zelinsky, 1970）与经济史学，开发了可复制的文化距离指标。
2. 数据整合：首次将全人口普查、教会数据和交通网络纳入统一分析框架。
3. 发现特殊性：揭示了文化摩擦对迁移的“非对称性”影响——教会差异比名字差异更具阻碍力，可能与宗教的社会资本（Putnam, 2000）相关。

其他价值
研究指出，文化同质性可能通过两种渠道影响迁移：
- 消费侧：文化熟悉度提升社会网络价值（如Bailey et al., 2018）；
- 生产侧：文化差异增加交易成本（如Deming, 2017的团队沟通成本模型）。
未来研究可进一步分解文化距离的具体维度（如语言、习俗），并探讨其与制度发展的交互作用。